朝拜瓦格纳是一种态度

来拜罗伊特（Ｂａｙｒｅｕｔｈ）看瓦格纳歌剧，与其说是欣赏文艺演出，不如用参加宗教仪式来形容。这座位于德国巴伐利亚州东北部的小城，每到七 八月间，就会突然热闹起来，此时举办的音乐节，只上演瓦格纳的歌剧。想在这里看一场演出，已经不能用一票难求来形容，说这是世界上最难弄的票也不过分，据 说十年之后的票都已经卖光了，而今年的黄牛票已经卖到4500欧元一张。演出的场地——节日剧院能容纳1800名观众，按照今年共演出30场来计算，每年的音乐节可以接待5万多人次，尽管如此，仍然是供远远小于求。所以我能够有机会观看今年音乐节的首场演出，是抱着朝圣的心态去完成爱乐的终极体验。

歌剧演出也是一场盛大的社交场合

瓦格纳在拜罗伊特实现了他的音乐理想，他希望通过音乐、戏剧去教化人民，希望民众听到纯粹的、理想状态的音乐。

拜罗伊特的歌剧演出也是一场盛大的社交场合。到场观众无不是全套礼服，男士大多戴领结，女士不穿露背的晚礼服简直不好意思入场。即便是在伦敦的 皇家歌剧院，我也看到过背包穿牛仔服的听众，但这里是绝对不可能的。到歌剧开演前，几位乐手会走到二楼阳台上吹响号角，观众才可以入场，吹到第三遍号角， 就要关门了。如果迟到的话，将被无情的关在外面。我在看歌剧的时候，第二幕间奏曲微弱的弦乐刚刚响起，就听见轻轻的敲门声，后来逐步演变为砸门，显然是哪 位初来乍到的观众闹了笑话，观众席上响起了一阵轻轻的哄笑，但是马上又被一阵“嘘”声压住。

瓦格纳的歌剧一般动辄3、4个小时，会有两次左右幕间休息，每次长达一小时，观众会全部走出场外，到旁边的餐厅吃饭聊天，个个彬彬有礼，所以大部分歌剧是下午4点开演，到晚上10点左右才散场。

每五年上演一轮新的制作

按照歌剧节的传统，每五年上演一轮新的制作，也就是由新的导演、指挥、演员将传统的剧目以新的舞台表现重新演绎，每轮必然上演《指环》，还有另 外三部其他剧目。根据反馈，在后几年会逐步做一些微调。今年恰逢新一轮演出开始，而且今年年初，歌剧节几十年来的掌门人·瓦格纳之孙沃尔夫冈不幸去世，他 和两位妻子所生的女儿艾娃和卡特琳娜共同挑起了大梁，所以今年的演出备受关注，包括德国总理默克尔， 多位部长、明星都前往观看，开演前三个小时，剧院前就围满了观众，等着看社会名流的出现。他们之中是否有票，从衣着上就可以明显的看出，也有人手举等票的 牌子，不乏年纪非常大的人，售票处前也排着长队，他们是在等待有人突然退票的机会，这个希望几乎为零，但他们仍然执着地等待着。

首演的剧目是《罗恩格林》，如果有人不了解这个故事，那么提起“婚礼进行曲”，就无人不知了，这就是本剧第三幕开头男女主人公结婚时的合唱。剧 情讲的是中世纪时期的安特卫普，摄政的蒙泰拉特伯爵控告公国继承人被姐姐爱尔莎谋杀，神秘的圣杯骑士罗恩格林赶来打败了蒙泰拉特，并与爱尔莎坠入爱河结 婚，罗恩格林要求爱尔莎不问自己的身份和姓名，但是艾尔莎受了泰拉蒙特妻子的挑唆，在新婚之夜违背誓约，罗恩格林说出自己身份后黯然离开，爱尔莎也伤心而 死。路德维希二世国王就是醉心于此，幻想自己是天鹅武士罗恩格林，才修建了著名的新天鹅堡。

这个古老的传说在如今的舞台上被大胆解构，在拜罗伊特，用现代的场景和思路解读瓦格纳歌剧已经不是新鲜事，新鲜的唯有更加前卫和大胆。今年的新 版本由年近七旬的诺因菲尔茨导演，以冲击力比较强的视觉感受，引发不少争议。简单来说，就是一出“老鼠版”《罗恩格林》，就连节目单上都印着老鼠的形象。 第一幕前奏曲演奏到一半，大幕就已经拉起，舞台两侧各有一堵墙，中间带有大门的墙与之垂直，一名身穿衬衫西裤的演员用力推动此墙使之移动，后来才知道这就 是罗恩格林。前奏曲后陆续出场的国王、公爵等角色也是现代装束。但是从两侧墙里涌出的大量合唱演员，头戴类似鼠头的罩子，眼睛位置还闪着红灯，身穿麻袋一 样宽大的黑衣服，手脚套着类似老鼠爪子一样的塑胶套，后面拖着一条大长尾巴。此后的情节中，女演员扮成白老鼠，而儿童则是粉色的老鼠。最多时上百只“老 鼠”在台上挤来挤去，有时舞台上方的大屏幕还会播放老鼠争夺撕咬的动画，看起来让人浑身不舒服。现场不断出现的身穿防护服装的人员，他们仅仅是参与表演， 一会儿抬来一把椅子，一会儿把一只试图作乱的老鼠抓走，加上舞台上全白色的布景，如同置身医院。

拜罗伊特的观众以懂行著称，他们善于鲜明的表达自己的观点。在第一幕结束的时候，现场已是掌声和嘘声并存。全局终了演职人员谢幕的时候，导演诺 因菲尔茨所得到的嘘声和掌声不相上下，以至于他一直掩面。当然，作为向来以先锋著称的导演，自然会对观众激烈的反应有思想准备。瓦格纳的歌剧，公认是最难 唱的，对演员的嗓音、体力、技巧挑战极大，各位演员中，扮演罗恩格林的男高音考夫曼是位新秀，他获得的掌声最多，扮演泰拉蒙特的演员由于第二幕就出现力竭 的征兆，掌声就比较稀疏，看来只是对苦劳予以鼓励。

演出结束已经将近10点，当剧场内观众已经基本走光，仍然几个人恋恋不舍的鼓掌。小城拜罗伊特的街头一片宁静，但各家酒吧餐馆里想必人声鼎沸，罗恩格林、指环、歌剧、瓦格纳将成为唯一的话题。 （苏雨农 文／图）

链接

瓦格纳之城的由来

拜罗伊特如今完全打上了理查德·瓦格纳及其家族的烙印，然而这里并非瓦格纳出生和去世所在地，这座瓦格纳之城的来由是什么呢？这还要说到瓦格纳 在世界音乐史上的贡献，他在歌剧界的地位是属于宗师级别的，开创了歌剧的全新流派，他的歌剧气势恢弘，规模庞大，特别是史诗性的四联剧《尼伯龙根的指 环》，需要连演四天，总长十几个小时。他的剧作展现了日耳曼民族的精神，也融入了他对德国宗教、哲学、历史、文化的理解。

在《指环》完成之前，虽然瓦格纳的名声已经如雷贯耳，但由于他挥霍无度，也要四处举债，即便是“童话国王”路德维希二世毫无保留的支持他，也难 以填补他的窟窿；同时瓦格纳也在不断追寻自己的理想，寻找能够完全按照自己要求上演伟大剧作《指环》的场所，为此他甚至和路德维希二世闹翻。在这期间，他 想起曾路过的小城拜罗伊特，那里有一座采邑侯爵剧院舞台条件不错，当瓦格纳去实地考察的时候，他发现这个剧院还是不能满足他的需求，但是他仍被拜罗伊特所 吸引，决定在这里建设自己的剧院。

1872年5月22日，瓦格纳在自己的生日冒着大雨为节日剧院奠基，此后经历了无数波折，直到1875年夏天剧院才完工，而此前他的《指环》巨 作历时27年也终于完成。次年8月，《指环》得以在拜罗伊特上演，从此这出剧作和剧场成为了不可分割的经典。1883年瓦格纳去世后，他的遗孀科西玛出色 地继承了他的遗志，将瓦格纳的歌剧和拜罗伊特音乐节发扬光大，虽然在二战期间，瓦格纳的剧作被希特勒所利用，成为宣扬纳粹精神的工具，但在黑暗时代过后， 音乐节在瓦格纳家族后人的管理下重现辉煌，如今这个超过130年历史的音乐节，已经成为瓦格纳歌剧的最佳表演场所，同时也是这些传统剧作创新、前卫演绎版 本的权威发布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