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锦龙和他的乐器王国

　　琵琶演奏家方锦龙的居室和工作室就是一个乐器的联合国：中国明末清初南音琵琶“春夜逰”、仿唐五弦琵琶、碧玉琵琶、越南古筝、彩螺琵琶、印度鼓、非洲鼓、西班牙古典吉他、美国班卓等会聚一堂，各民族的乐器不下数百件。在这里，每一件乐器之间都有血缘关系，相互吸收借鉴；在这里，任何一件价格都成千上万，但他不愿以市场价值去看待；在这里，他对每一件乐器都能信手拈来，变幻出各种美妙的音符。在疯狂的世界里，他要做一个音乐杂家，他还要搭建灵动的乐器馆，供人驻足神往。

　　发端：大半年工资买琵琶

　　明末清初南音琵琶是方锦龙最早收藏的古乐器。1979年，方锦龙只有16岁，无意中邂逅了一把背后用金箔镶嵌着“春夜逰”的琵琶，当时并不知道它是古董。对方要价50元，可他彼时一个月的工资只有7元。兜里没那么多钱，就向同行的战友借，大家你出3元、我出2元地凑足了钱。方锦龙把琴拿回去才知道这是明末清初的南音琵琶。从此，他一发不可收拾地迷恋上收藏乐器。人做事有一股冲动并不是坏事，“年少的我没想那么多，钱花没了，没吃没喝我不管，要是前怕狼、后怕虎，可能什么事都做不成，我可能和宝贝擦肩而过了。”以后，他每次到各地演出、采风，收集乐器成了他的主要任务。

　　论收藏，他说经济条件与缘分两者不可缺。“我相信，每一样乐器让你碰到了都不是平白无故的。”见到好乐器他都想要，可难免有遗憾。上世纪80年代初，他在南京看到了李香君的琴，当时要用两台彩电换，囊中羞涩的他根本拿不出来，“你知道，由于经济因素而得不到乐器的心情是多么痛苦吗？”

　　发疯：先斩后奏的艺术

　　收藏乐器肯定要花大钱，特别是有品相的好琴。十几年前，他花2万元买了一把琵琶。琴轴和相是象牙做的，背板原来是有上色的。有一天他心血来潮，把漆敲掉了，竟是小叶紫檀，纹路摸上去非常舒服，“这种不成熟和疯狂要分两方面来看，真的是不顾一切，但也意味着财富。”他笑了笑说。

　　刚开始，他的太太实在不喜欢他这样“挥霍”，方锦龙每次高价买东西时，总不告诉她，而是采取先斩后奏的方法。但它终究不是一门赚钱的生意，因为到手了就不会转手。渐渐地，太太也就习惯了。如今，东西价格已经翻了不知道多少倍，方锦龙并不怎么在乎，“我从不以市场价值来衡量，也不愿意说多少钱，不分贵贱，这更是一段历史记忆的保留，我很庆幸。”

　　方锦龙太钟情于附着在乐器上的体温和人情味，每当演奏时，他就忽然有一种穿越到过去的幻觉。他说最近拿东西没以前那么急躁了，一方面，因为东西越来越贵，一把上好的古琴都要上千万元；另一方面，东西太多了，在还没找到新的展示地之前，他打算放慢脚步，不再刻意去求某一件东西，“对它们充满敬畏，不能随便对待”。

　　藏品：大晟编钟不敢敲

　　在他的宝贝中，最特别的是一把仿唐的五弦琵琶（现在常见的琵琶只有四根弦）。琵琶原件是当时唐朝皇帝送给日本圣武天皇的乐器。发现那把五弦琵琶，是在1994年日本“敦煌仿唐乐器”演奏会上，他在演奏时觉得这把琴音色、音域非常宽，比四弦琵琶声音更立体。回国后，他与一批制琴大师经过十几年的反复琢磨，终于研制出当代五弦琵琶。事实证明，五弦琵琶表现力更强，音域更宽广了，能够尝试很多种不同的音色，也可以模仿其他的各种乐器。

　　现在，他一共藏有逾百件中外民族乐器。“民族音乐包含民族精髓，是民族语言，是每个民族文化的最好体现。”正如他发掘复原的五弦琵琶一样，其实五弦琵琶的概念古已有之，唐代就是四根弦和五根弦并进的，只是五弦琵琶的弹奏技法从北宋开始就已经失传了，所以演奏它要经过一个很长的摸索过程。

　　价值连城的大晟编钟，方锦龙郑重地陈列在玻璃柜中。正面中部用阴线刻篆书“大晟”二字，器形古朴典雅，纹饰优美。大晟是北宋王朝的宫廷乐府名，大晟编钟就是大晟乐府的乐器之一。它是宋徽宗时期所铸，式样仿照春秋时期的宋公成钟铸成。当时总共有336件，现在所知的这款编钟流传于世的仅十余件。

　　发现：他们都有血缘关系

　　在行走世界各地的过程中，他见识到了那里的文化，明白了中国的大部分民乐器都是外来的，比如二胡、唢呐、扬琴、琵琶。去阿拉伯采风时，他收得了一种叫“乌德”的乐器，品（面板）是梨形，西域演奏家表演时一般要放在膝盖上，声音如骑在骆驼上的行吟诗人的内心独白。他了解到，这是中国琵琶的祖宗，“两者之间有血缘关系”。

　　最初，他只是想在琵琶上集全品种。但随着眼界越来越宽，他的音乐王国越来越开放，“内外可以互通，彼此可以互相借鉴。”到了非洲，他收来了不知名字的乐器，摇晃时有雷声的感觉，用手拍打时，富有节奏感。还有非洲的卡林巴，拨弄几个金属板就可以奏出一连串清脆的乐音。到了四川，他还从一个羌族老人那里获得了一把羌笛，形态很小，却异常珍贵，是一种非物质文化遗产。

　　在寻求乐器的过程中，他对世界文化差异有了新的诠释，“白人讲究立体、和声，黄种人讲究旋律、韵味，黑人则讲究节奏、动感。各个地域都有其独树一帜的特色。”一个来自加拿大的音乐家看了我的收藏后叹为观止：“我一定要找一件你没有的来填补一项空白。”于是，他认真收集，终于觅得一把带五个小喇叭的德国古典口琴。

　　未来：做活的乐器馆

　　作为一名演奏家，面对大量的宝贝，他在筹备着一个计划，在未来的音乐会上做一个独特的编排，将这些乐器进行展示。而收集全天下乐器的野心也不可谓不大。

　　同时，这些乐器都不应该是死的，在将来的乐器馆内，参观者可以弹奏，“希望是一副良药，给大家带来‘五觉’的享受。”

　　日韩等邻国的乐器对他的触动也很大。他拿出一把日本的“尺八”，分为两折，便于携带，是一个音乐大师曾使用过的，乐声苍凉、凝重，手工非常精细，“尺八制作是古人智慧的凝聚，从中国传去了日本，我们却濒临失传，这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

　　芳华十八秘排新曲

　　刚从“韩国丽水世博会”演出归来的方锦龙在谈及民族音乐的走向时颇有感触，他认为民族器乐还是应该走个性化的道路，不应一味效仿西方。“一把琵琶的《十面埋伏》可以媲美一支乐队，十把琵琶的《十面埋伏》却不伦不类。”谈及“芳华十八”组合的现状时，他表示，这个团队素以青春靓丽、活泼动感著称，近年来更排演了大量的中外经典曲目，包括广东音乐、江南丝竹、敦煌古乐、民族民间音乐甚至圣桑、格里格、柴可夫斯基等的优秀作品，演出形式也从早期的整队登台改为根据作品灵活组合。

　　方锦龙介绍说，“芳华十八”的新作品中，既有2012年中国最火流行曲《最炫民族风》的器乐版、用陶笛演奏的神曲《忐忑》，也有《电影金曲联奏》等。方锦龙透露，8月底他将率“芳华十八”前往风景如画的塞舌尔进行为期一周的文化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