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百万的二十一世纪三重奏

　　1941年，由小提琴家海飞兹（Jascha Heifetz）、钢琴家鲁宾斯坦（Arthur Rubinstein）以及大提琴家费尔曼（Emanuel Feuermann）所组成的百万三重奏留下了脍炙人口的贝多芬第七号钢琴三重奏《大公》经典录音，版本知名度至今仍维持不坠。这张录音除了大受好评外（村上春树在《海边的卡夫卡》一书中同曲所介绍的便为此一版本），也记录了三位当时可说是举世无双的一流乐手全盛时期合作表现。这三位本身皆为世界第一流的独奏家，但搭配起来却是默契十足、合作无间，完全打破一般人认为独奏家搭配演出的室内乐默契与配合肯定不如常态室内乐团的错误认知。

　　时光进入二十一世纪，一样有三位本身实力顶尖人气极旺的演奏家，既以邀约不断的独奏家身分活跃乐坛，却也在室内乐上不断钻研配合，绝佳的默契、诠释深度以及演奏实力让每一张录音都成为乐迷引颈期待的乐坛盛事。这三位独奏家──钢琴家梅尼可夫（Alexander Melnikov）、小提琴家佛斯特（Isabelle Faust）与大提琴家奎拉斯（Jean-Guihen Queyras）──的组合配上“二十一世纪百万三重奏”这名号或许略显浮夸，以实力与名气来说却是恰如其分。

　　就各自的演奏进程来说，三位皆处于职业生涯的巅峰，并持续往更耀眼的高度迈进。俄国钢琴家梅尼可夫年轻时便备受二十世纪最伟大的钢琴家之一李希特（Sviatoslav Richter）赏识，多次推荐其于俄国与法国等地的音乐节现场演出。加入Harmonia Mundi厂牌之后，梅尼可夫于其一鸣惊人的首张发行──史克里亚宾选曲录音──便展现出惊人技巧与对作品的深刻洞见，之后的录音更是张张精彩，从布拉姆斯早年的钢琴作品到萧士塔高维契向巴赫致敬的二十四首前奏曲与赋格皆叫好叫座，长期钻研浪漫派晚期作品让其拉赫曼尼诺夫音画练习曲录音（HMC901978）充满其他演出难以望其项背的说服力，是笔者最钟爱的同曲版本。

　　梅尼可夫虽优异，但在其音乐生涯启始，多数爱乐者仍是透过其与小提琴家佛斯特的搭档认识这位杰出音乐家。佛斯特出身德国但长期于法国发展，一九九三年在赢得帕格尼尼小提琴大赛首奖后活跃至今。她的琴音浓烈且充满生命力，情感虽丰富但却收放自如，在理解作品与自我表现间抓到完美平衡，舒伯特的小提琴幻想曲（HMC901870）或近期的韦伯奏鸣曲（HMC902108）便是其美学的优异实践。而除了室内乐外，佛斯特的协奏曲演出亦广受好评。她于2012年与甫过世的指挥大师阿巴多（ClaudioAbbao）搭档，罕见地于短时间内留下第二次贝多芬小提琴协奏曲录音（HMC902105），足见其于今日乐坛所受之重视。

　　而比起前两位，大提琴家奎拉斯的技术与发展亦毫不逊色。早年首次听见奎拉斯的首张录音──布列顿的大提琴组曲（HMC1951670）时，便深深为其音乐里所展现的成熟度与技巧折服。之后奎拉斯的录音从古乐演出到浪漫派作品甚至现代乐是穿梭自如，近期甚至与以指挥身分与合奏团演出难度极高的荀贝格《升华之夜》（HMC902150），足见其不止息的音乐成长。值得一提的是，除了与佛斯特与梅尼可夫的钢琴三重奏组合外，奎拉斯亦与包含小提琴家魏特哈斯（AntjeWeithaas）、中提琴家齐玛曼（TabeaZimmermann）等倍受瞩目的新生代乐手组成同样受到好评的阿康多四重奏（ArcantoQuartet），又是另一个百万组合。

　　若说三人搭档至今最重要的成就，非近期发行的贝多芬钢琴三重奏《大公》（HMC902125）莫属。过往的德弗札克钢琴三重奏虽毫无疑问地出色，但这张录音除了受益于三人持续不断的紧密合作，梅尼可夫与奎拉斯近年在古乐演出上的浸淫亦让乐曲多了一分过往同曲版本少有的新意。

　　光聆听第一乐章开头乐器间所凝聚出的美妙和声，以及乐章里头乐手的紧密互动，不难想象这三位独奏家是如何催促彼此在演出上往更完美的境界迈进，让第二乐章的自在，第三乐章的典雅，以及第四乐章活泼与稳重的对比显得无比自然，百听不厌。

　　同一版本是否会在录音史上留下决定性的足迹或许仍待时间证明，但三人已毫无疑问名列二十一世纪最好的音乐之林，也让过往无论室内乐或独奏录音衬托出这样无私、高贵且情感真挚浓厚录音的难得。的确，说他们是二十一世纪百万三重奏多少有些不宜，毕竟他们早已让人忘记对过往演出以及录音的既定成见，紧密又自由地发展各自的音乐锦程，就让这张《大公》三重奏成为对所谓音乐黄金年代的最好响应，然后继续期待下一张合作录音的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