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琴日记:我与钢琴有一段情
佚名 网络3岁到12岁,几乎所有能记事的时光,还有全部的童年,都是被钢琴占据的。
当初学琴,想来缘自口齿尚不清楚的自己的无心之言,因为稍大时埋怨母亲为什么要我学琴,她总是振振有词地说:是当初你自己说喜欢钢琴的呀。
虽然是笑言,可当时母亲的鞭笞可不是玩假的。翻出童年时的照片,照片里那个严厉地端坐钢琴旁的女人,不就是妈妈吗,照片里那个抹眼泪的小男孩,不就是我吗。已记不得那些旧照片拍摄的确切时间了,只记得一个穿着厚厚小棉袄的小孩子,一双手放在琴键上不过六个音阶的宽度,垂着眼,泪痕未干,满脸委屈。不好好练琴?尺子伺候。被母亲打得断成三截的竹尺,断成两截的塑料尺,被我偷偷藏在琴凳可以翻开的盖子里,后来成了笑谈,母亲总说,这是我所留下的她“欺负”我的罪证。
小时候坐在母亲的自行车后面去上课,看夜晚头顶弯弯的月亮,看身旁的树木渐渐倒退,所经过的路上有一座高大的石头牌楼,那上面的字体是无论如何也不认得的。大一些,小学四年级的时候一个人拎一袋子的钢琴琴谱,里面有练习手指用的哈农,练速度和节奏用的车尔尼,练音乐感受力的莫扎特的小奏鸣曲,这样拎一袋子的书,走上几站路去上课。再大一些就骑母亲的自行车去上课,琴谱放在车篓里,书包挂在座板后,从来没有警察叔叔把我拦下来问我到没到12岁。
我始终没能成为巴赫或者莫扎特,但每每母亲在家里打扫卫生时总不忘把钢琴打开,然后细细地擦拭灰尘。她的湿抹布在黑色琴漆上留下细细的水滴的痕迹,要很久才能干。每次她总不忘嗟叹一番,唉,你的琴就这么荒废了吗?我胡乱应着,你们不在家的时候我会弹弹的。可自己也清楚,自己已很少去动它了。可无论如何,那时候恨之入骨的钢琴,那黑白分明如白昼黑夜的颜色却真的印进了眸子,那清澈如水滴的琴音也真的流进了血液,拧成了一个结,在那些安静下来的时光中,会不经意地敲打着心扉,让我忆起那些童年的时光。
有一次整理收藏的CD时蓦然发现,原来自己喜欢的音乐大都是以钢琴声为底的,柔和沉静。比如将蓝调两个字演绎到极致的《CallingYou》,本来对蓝调并不熟悉,在所买的《向左转向右转》的碟子里发现了它,马上被丝绸一般幽缓的咖啡色调的曲子所吸引,于是把CD定格在此。旋律响起,懒洋洋的蓝调钢琴为背景,HolyVcole中气极足的女声和琴声交织在一起,好像一棵旋转生长的棕色藤条植物,葡萄绿的叶子正在绽开。又像是30年代的暗色舞台,聚光灯下穿闪光华服的女子深情款款地低吟,细微的尘埃颗粒在她身边漂浮。
后来,迷恋上萧邦。虽然弹了9年的钢琴,可是并未对古典音乐产生任何的好感,尤其是交响乐,总觉得它们听起来做作且沉闷,除了金碧辉煌以外无法给我任何更美好的联想。而萧邦的曲子却不同,他的《离别》、《雨滴》都是可以舒展钢琴这种乐器温和幽雅、清澈干净本质的曲目,配音的部分如同清泉涌动,主音部分如同玻璃上的水滴一般透明。
告别钢琴的日子之前,练的最后一支曲子是萧邦的《第10号的圆舞曲》,那是首很听起来十分抑郁的曲子,音阶变换得复杂而流畅,像一场百转千回的心事在跌宕起伏。记得在电影《情人》的最后一个镜头里,女孩子站在甲板上,突然听到那首钢琴曲,于是开始哭起来,她发觉她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了那个中国男人……
现在,每天穿梭于高楼大厦,关注着红绿曲线,目光流连在数字的起起伏伏中,再无闲暇顾及那些黑白色的琴键。钢琴曾经占据了我童年最重要的时光,逝去的时光是不可能再回来了,只有和着琴声,一起折叠在记忆里,拧成这样一个结。